【体验师笔记】哪怕只是萤火之光
2015年10月28日，晚8点。我坐在北京科技馆巨幕影院的大厅里，同事参与拍摄的纪录片《进藏2》正在内部首映。大屏幕上，冈仁波齐雪山如神般默然伫立，磕长头转山的信徒们用身体丈量阿里的冰层和土地，曲尼活佛红色的袈裟与漫天经幡在风中共舞。海拔5600米的卓玛拉山口，是冈仁波齐转山途中的最高点，翻过了卓玛拉，转山就胜利在望。很多信徒都会在卓玛拉山口留下自己的一件物品，一只手套、一顶帽子或一件上衣…… 大屏幕上，转山者们的物品三三两两散落在卓玛拉的山石和雪地上。
那一刻，我走神儿了。
一个星期前，我还在平谷青少年户外训练营接受“自然体验师”的学习和培训。从每天上午7点半的餐前感恩，到每一次课堂上的听课讨论，再到户外的体验式学习……我们不停地说起什么是自然教育，说起环境保护、无痕山林，说起人与自然的关系。我清楚地记得在蚊滋滋小小的农庄里，苍耳肆意生长健硕如树，我们用麦麸刷碗，用生态旱厕，在酸枣、萝藦和君迁子的山林里徒步，一路做自然观察，心里想着，切记不要问“这是什么”而要观察、描述，发现物种与环境的关联……换一种眼光看待自然，会发现，一切有因有果，生命之网自有它的法则。然而，让我像蚊滋滋那样地生活，繁复又简单，我，做得到吗？
在第一天的自然教育课上，我们表演小纸条上的“非环保”主题的桥段，各个都是反面例子，我们彼此取笑，品头论足。生活中，当然不乏实际案例，但是，当这些人、这些事就发生在我身边时， 制止并说服一个甚至一群陌生人，收起他们的垃圾，停止喂小动物，管好他们的熊孩子，做一个众人眼里的“多管闲事者”，我，做得到吗？
柿子林里风景如画，我们蒙着眼睛感受一只毛毛虫的生存世界，每一步都小心谨慎，当眼睛看不到的时候，听觉、触觉、嗅觉一一苏醒，鸟的鸣叫、草的味道格外清晰，但依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。和人类甚至某些珍稀动物比起来，虫子的生命渺小、卑微，也不是稀有物种，也没有保护的“价值”，但是，虫子的生命也是生命。只是，在生活中时刻保有悲悯的心态，在匆忙的脚步中，留意自然界的一草一木，我，做得到吗？
我们谈起朴门永续、争论自然农法，生态伦理、生命教育，这些新领域充满魅力，但是，抛开知识层面的学习和探讨，单是让我每天不开车，30多公里的上班距离，用各种公共交通来解决，我，做得到吗？
回到开头，倘若那时我也在冈仁波齐的转山路上，看到信徒们在缺氧的雪山上，喘着粗气，嘴唇发紫，用冻得皲裂的手把自己的一个随身物品留在天葬台上，希望自己此生的罪孽也能随着转山而消弭，希望在冈仁波齐众佛的注目下，这件物品的主人能有一个好的来生。而我，走过去，对他们说：“请不要把你的衣物留在神山上，这样不！环！保！”——我知道，我，做不到。
我曾说过，我参加这次自然体验师的学习和培训，就是希望自己从”坐而论“到”起而行“。但是，学完了以后，我发现，所有这些，有的我可以做到，有的我比较为难，有的我需要让步。
橙子和小麦曾多次谈到，自然教育是一个新的行业，新的领域。但我们都知道它有多么重要，也有多么漫长。就像最后一天，可爱的蜂鸟同学说的，愿做一只蜂鸟，在森林起火的时候，衔来水。人类生活真正需要的其实很少，但人们想要的却那么多。于是，蜂鸟们能做的，只有衔来水，衔来水……
想起之前看过的报道，人类纪念攀登珠峰50周年的时候，在珠峰大本营的各路人群里，有一队志愿者，把人们留在珠峰的垃圾运下山。念念不忘总有回响，那怕只是滴露之水、萤火之光。
注：本文为第12期自然体验师学员白术参加（北京）集训后的总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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